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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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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章

周王傷重未脫離危險,然而軍情如火,程彰跟周翰海確認過了周王的傷勢之後,留下幾百人守衛酈山書院,在小和尚的帶領之下前往玉林寺剿匪。

苗勝手中的俘虜暫且關押,他隨行前往玉林寺。

小和尚依依不舍的揮別了謝羽:“師傅,等我跟著師祖救了我師傅之後,就來跟您別武。”他已經弄明白了程彰乃是謝羽之父,按著輩份便是師祖了。

謝羽撫額:“什麽師祖?!你直接叫程大將軍!”她可沒跟程大將軍學過一天防身功夫,雖然父女倆關系破冰,漸漸融洽了許多,可小徒弟真要叫師祖,那也是謝弦。

程彰也不是第一天認識自家閨女,早見識過了她的許多刁鉆之處,這點小事根本不予計較:“你在書院好好養傷,等大軍回撤再一起回長安。”

小徒弟是自己找上門來的,但謝羽才為人師,對小徒弟的安危還是很放在心上的:“爹爹,麻煩你多派人照顧道明,他可是半點防身功夫都無。”

酈山書院熱鬧了之後又安靜了下來,周翰海寸步不離的守在周王身邊,幸得石甕寺主持帶著寺中不少僧侶前來,連同書院原來的大夫,學子同行,前來護理治療受傷的學子與周王府護衛,將已方戰亡者停放,準備裝殮下葬。

枸杞心中記掛著謝羽的安然,囑咐靈芝留下來看著孟少游,但孟少游哪裏坐的住,就算斷了腿也執意要前往酈山書院。枸杞被他折騰的沒辦法,只得求了孫銘,找了倆寺中僧人擡了他一起過來了。

孟少游才進了書院,逢人便問謝羽在哪,枸杞與他目標一致,很快便追到了周王養傷的院裏。

周王尚在昏迷,謝羽見到孟少游斷著腿還要跑了來,當真是不知道說什麽好:“你不在寺中養傷,跑到書院來做什麽?小心亂跑以後長成了長短腿!”

孟少游見謝羽渾身都是傷,小和尚雖然盡力包的平整好看,但瞧著卻仍是觸目驚心,他一把握住了謝羽的手,連連道歉:“阿羽對不住!對不住!都是我惹出來的禍端,讓你無故受累!”

他從來都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樣,狂傲囂張的沒邊沒際,這還是首次認真誠懇的對謝羽道歉,雖然道歉的理由略牽強。

謝羽都被他這樣子給逗笑了:“孟少游你沒病吧?這些匪人早晚是要從山裏出來的,雖然不知道他們的目地何為,總歸不是好人,跟你有什麽關系。”

孟少游緊握著她的手,這一夜提心吊膽牽腸掛肚的盼著天亮,盼著她能夠安然無恙,大概是焦慮太過,他連平日吊二郎當的掩飾都沒有了,只剩下深深的恐慌,那種害怕失去的感覺幾乎緊攥著他的心臟,讓他一夜未曾合眼。

“阿羽,我以後……一定不會讓你再涉險!我要好好保護你,你相信我!”

謝羽覺得孟少游有點失常,轉頭問眼淚汪汪的枸杞:“孟公子這是什麽啦?受什麽刺激了?”他們倆尋常一見面就互相戰成一團,沒打起來就不錯,還保護她?

她鏖戰一夜,除了傷口有點痛之外,其實精神上卻還是一直興奮著,根本難以平息,周翰海已經說過好幾次,讓她回去休息,程智也跟在後面催她去休息,她統沒聽在耳中。

枸杞自見到謝羽渾身是傷,就已經可以預見自己回去之後要面對安管事的責罵,這會子哪裏還顧得上孟少游,站在謝羽三步開外,想靠近去扶她又怕碰著了她的傷處,拖著哭腔問她:“小姐,你……怎麽樣了?”

這一個兩個的都不正常了。

幸得靈芝是個沒心沒肺的丫頭,在一旁解釋了二人的失常之處:“孟公子跟枸杞姐姐擔心了小姐一夜,在院子裏轉到了天亮,生怕小姐受傷。枸杞姐姐還說,要是小姐受了傷,她回去非得被安管事打死不可!”

謝羽調侃她:“放心!等回去之後,安管事要是敢打你,我會攔著他的!”

枸杞破涕為笑:“奴婢哪裏是擔心自己!靈芝這丫頭盡會胡說八道。奴婢是擔心小姐,傷成這樣以後可怎麽嫁……”忽的省起這話只能在私下說,她情急之下倒忘了,說到一半立刻住了口。

孟少游卻已經聽在了耳中:“我不嫌棄不嫌棄!”

若不是瞧在他斷了一條腿的份兒上,謝羽可真恨不得給他一下子,這人出爾反爾的也太快了,想當年還對她諸多嫌棄,也虧得她拿他當兄弟,不然得慪死。

“關你什麽事啊?還不滾去休息!”

半日之後,孟少游混在受傷的學子中間,聽了當夜的驚心動魄,以及周王為謝羽擋了致命的一箭,性命垂危,暗恨自己腿不爭氣,居然在關鍵時刻沒能護著謝羽,讓崔晉占得了先機。

他一直是個小霸王性子,想要的從來就沒有得不到的。孟藏刀教出來的兒子,是不知道退讓的道理。退讓就等於怯懦,他怎麽會允許自己做個怯懦的人。

周王養傷的屋子由蔣祝親自帶人守著,除了謝羽,孫銘,旁的人他一概不肯放進來。孟少游更是拒絕往來戶。

孟少游站在門口與蔣祝磨牙:“在下與周王也是舊識,聽聞王爺為了救阿羽而受了傷,在下心中過意不去,想要當面向王爺致謝,還請蔣百戶通融一二。”

蔣祝面無表情刻板回覆:“王爺傷重,不見外客!”

任憑孟少游說出個花來,他也不肯更改說辭。若非孟少游在周王心腹面前自持身份,恐怕都要編造出兩人往日好的同穿一條褲子,比親兄弟還要親的謊言了。

程智從周王房裏出來,孟少游立刻不平起來:“憑什麽程三公子能進,我就不能進?”

蔣祝面不改色:“程三公子是姻親,一家人自然能進。”

這話惹的孟少游一肚子火,只差當面爆發,到底他身邊一個人都沒有,就連六萬也混在程彰隊伍之中進山去救八萬等人了。

孟少游臭著臉出了周王的院子,小聲嘀咕:“就算是以身相許,結成姻親本公子也必拆散了!”

周王救謝羽的時機太過微妙,且還是拼上了一條性命來救,讓他著實窩火。

半個月之後,程彰回軍,路過酈山書院,進來拜見周王,準備順便接女兒回家。

周王昏迷了三日,便已經醒了過來。見到周翰海便苦笑:“周大人又救了本王一命!”

周翰海:“王爺福大命大!只日後需小心保養,萬不可再涉險,不然陛下可要擔心死了!”

程彰與周王心中多有芥蒂,但見到周王靠在床頭,墊著厚厚的被子氣力不繼與他說話,總算松了口氣:“多謝周王舍命救了臣女!”雖然他是個病秧子,但死在□□之下與為救謝羽而死,恐怕在魏帝那裏的結果也自不同。

“王爺千金之軀,以身涉險,這讓微臣如何擔待得起!”

程彰再三向周王誠懇致謝,心中更擔憂回京之後,若是魏帝執意要讓謝羽嫁於周王,救命之恩在前,他這次可真沒有什麽好借口來阻攔了。

周王對程彰是打心底裏厭惡,若說真能讓他想起程彰的一點好來,那便是程彰有個謝羽這樣古靈精怪的女兒,還能稍稍消減一點他對程彰的恨意。

“本王當初救阿羽的時候,就沒想過讓程大將軍感激,只要阿羽能在心裏記得本王就好。”這話說的已然十分明白了。

他救謝羽,只是想讓謝羽心裏感激他,記著他,至於程大將軍感激不感激,對他來說無關緊要。

程彰聽明白了周王話中之意,便起身向他告辭。

謝羽正在院外等候著他,見到他出來便迎了上來:“爹爹,小和尚呢?”

程彰領兵去秦嶺腹地剿匪,玉林寺倒是很快攻下來了,圓覺與孟少游的一幹隨從被關在一處,性命無憂。只是圓覺自小和尚逃走之後,他便開始絕食。

那幫黑衣人還需要他治傷,無論是強逼著灌湯還是將他暴揍一頓,他都拒絕進食。

八萬曾經在牢裏勸過他:“大師傅,我家公子帶著小和尚逃出去,他定然會搬救兵回來救咱們的。我家公子朋友的父親就是帶兵的大將軍,同行的還是一位王爺,總不會丟下我們不管的,你還是好生吃兩口吧,不然等小和尚回來救你,看到你奄奄一息,不知道有多傷心!”

圓覺從小在玉林寺長大,乃是寺中僧人出外雲游撿回來的棄嬰。他在玉林寺度過了一生中大部分時光,清燈古佛也沒覺得不好,偶爾出山,見到山下紅塵萬丈,反而有些不習慣。可是小和尚還小,他卻不能想象小和尚一個人守著一座空落落的寺院度過餘生。

原本這也沒什麽,侍奉佛祖的人一生守著寺院過活,也是應有之義。可是經歷過了強梁占寺,他們師徒倆毫無反抗之力的被□□兩年,圓覺再不忍心讓道明將來一個人守著玉林寺生活,誰知道會不會重蹈覆轍。

“貧僧心中唯有一事放心不下,望施主將來出去之後,看顧下貧僧那小徒兒!”

“道明小師傅救過我家公子,我家公子也定然不會對他坐視不理,大師傅只管放心。”八萬還當他憂心小徒弟,再三保證孟少游一定會照顧小和尚,哪知道圓覺托付完了道明之後,竟然禁食禁言,盤膝入定。

道明跟著程彰大軍回到玉林寺之時,圓覺已經到了彌留之際,他睜開眼睛滿目慈祥看了道明最後一眼,囑咐他:“跟著孟公子還俗下山去吧……”

“師傅……師傅……”

道明哭的涕淚交加,拉著他的手不放,直等圓覺屍身都涼了,才被八萬拉開了。

程彰帶軍在山中追蹤黑衣人殘部的蹤影,因為道明熟悉附近山形地貌,他雖傷心師傅的離世,卻更恨黑衣人加諸在他們師徒倆身上的屈辱,穿山越嶺,帶著程彰大軍將黑衣人殘部消滅怠盡,只餘零星幾人鉆入深山腹地不見蹤影。

苗勝隨軍同行,但有俘虜,除了看起來是個小頭目,有利用價值的便留下做人證,其餘人等就地格殺。

程彰對政治原本就不感興趣,況且苗勝同行乃是魏帝的旨意,至於他想要做什麽,於自己無關,因此苗勝將人關押,他也不管,只隨苗勝之意,兩個人雖是對頭,倒也相安無事。

苗勝是審訊的好手,抓到頭目就在地玉林寺裏審問,最開始那領頭的還砌詞狡辯,但他不說真話,苗勝多的是法子讓他開口,哪知道開口之後,結果讓他大汗淋漓。

那黑衣領頭的原本死活不肯承認,但苗勝觀其面目五官,無論是口音還是膚色,乃至五官,總讓他覺得奇怪。且這些人手上都有長久持弓握刀的厚繭子,他詐對方:“梅將軍即將從西南回來,你不肯說實話,難道不想見梅將軍最後一面”

那黑衣領頭的目中神色瞬間有所松動,苗勝心中一沈,總感覺上了安王這條賊船,當然怨不得安王,是他自己沒有想明白就率先登了船。

他如今與閆氏一黨有隙,與安王走的極近,牽上了私自藏兵之事,恐怕大禍臨頭。但是若讓他回頭再去投靠太子,這般左右搖擺不定,恐怕到最後只剩下雞飛蛋打,兩頭不占。

苗勝暗暗權衡,一不作二不休,索性拿出臨行之時安王送他的一塊玉佩給那黑衣人頭領去瞧:“王爺養你們原本有大用,哪知道是你們不小心,惹出這許多事來。如今既然活不得了,那就如就給王爺做個好事……”

程彰只管殺敵,俘虜對他來說只是丟不掉的累贅,見到苗勝像看寶貝一樣看著那些囚犯,他也不當一回事,打定了主意事不關已,凡事自有魏帝。

謝羽在周王住的院子門前問起小和尚,程彰才道:“小和尚記憶力頗好,這幾日跟在書吏身邊,將他所知道的秦嶺腹地的地形重新繪制出來,你若是想見他,為父這就著人喚他過來。”

“算了算了,他忙就讓他忙著吧。”她回頭就吩咐枸杞往制圖的地方跑一趟,看看小和尚有哪些需要。

枸杞回來告訴她:“小和尚頭發都冒出一圈黑茬了,整個人瘦的不成樣子,僧袍松松垮誇穿在身上,瞧著特別可憐。

謝羽也算是聽說了他師傅歿了的消息,但小和尚既不曾跑來哭著告訴他,也不曾提起過此事,倒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一般,只是人消瘦的厲害。

“這種事情,我幫不上忙,也只有讓時間慢慢消磨了。”

謝羽說的沒錯兒,等到大軍班師回朝,道明也總算是活潑了點。他們跟在大軍之後,孟少游與崔晉同乘一輛車,互相看對方不順眼,卻也是沒法子的事情。

崔晉也只能坐著,連稍微下地多走幾步路,周翰海都不允許。孟少游就別提了,斷了的腿雖然現在可以試著走一走,但是……就怕落下長短腿的毛病。

周翰海閑來無事,還替他重新瞧過一遍:“你這接骨接的極好,若是當時沒接好,恐怕這麽久了腿都要長歪了。”

孟少游的腿是小和尚師徒倆一起治好的,接骨也是圓覺大師出手,如今人都已經不在了,他的腿也在漸漸的康覆,真讓人生出人事全非的感覺。

兩人相安無事的在馬車裏湊和,等到了長安城,程彰令大軍各部回營待命,他與周翰海與苗勝同行,入宮去覆命。

魏帝早收到周王受傷的消息,傳了口諭下去,吩咐他不必前來請安,又賜了許多藥財給他,只消在王府裏好好養傷,

周王欣然受命,在周王府門口拉著謝羽的手不放:“阿羽,你幾時來看我?”

這些日子他受傷之後,只要謝羽進去探病,他自己的許多事情都假手於謝羽,譬如端茶倒水,熱的出了汗讓謝羽淘個巾子過水,只除了更為貼身的換衣服之內。

謝羽任勞任怨,自己還沒覺得有什麽,孟少游先為她打抱不平起來:“……周王救了阿羽一命,不求回報固然令人欽佩,但你拿阿羽當小丫頭使喚就有些過了。至不濟讓謝家的丫頭進來侍候周王,不行嗎?”

周王醒來之後,孟少游幾次瘸著一條腿要強闖,蔣祝伸手攔他,還未碰到他身上,他便往後倒去,嘴裏大聲嚷嚷:“周王府的人打人啦……”

蔣祝眼角直抽,卻又拿他沒辦法,只能讓他進去了。

孟少游原本就心疼謝羽身上的傷口,現在見周王拿他當小丫頭使喚,還大放厥詞:“周王不若再忍忍,等回長安城之後,在下送周王一百名年月相當的侍婢,保管將周王侍候的舒舒服服的,還請周王給個面子,別再折騰阿羽了!”

謝羽在周王府被崔晉在馬車上拉住了手,她便許諾:“王爺好好在家養傷,我若是得空,就一定來看王爺。王爺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,我豈敢忘恩負義!”

周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,朝孟少游挑釁一笑,放下了車簾,吩咐馬車:“回府。”

氣的孟少游站在周王府的巷子口,差點破口大罵。

謝羽見他氣惱的模樣,都被逗樂了:“生這麽大氣做什麽?”

孟少游當然不能說是因為看到她跟周王關系越來越親密,他心中不由升起恐慌之意,這才對周王橫挑鼻子豎挑眼,就盼著挑出萬兒八千的不是,好讓謝羽對他無一絲感情牽絆。

“也沒什麽,就是……忽然覺得,權爵其實也算是個好東西。”

三天之後,有個消息傳的沸沸揚揚,說是秦嶺深處藏著的強梁竟然是太子的私兵,是閆相負責,為的就是將來等待時機成熟,魏帝去酈山行獵,也好趁機贏得先機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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